2019年3月6日星期三

把抖音当作亲子教育 App,这不是开玩笑

前不久有网友奔赴山东临沂,发现了杨永信的网瘾戒除中心终于关门,消息传来,喜大普奔。虽然这家在互联网上遭到多年揭发声讨的机构其实早就关门,但来自一线的萧索照片成为社交网络转发的素材时,80 后和 90 初关于和老师家长斗智斗勇去网吧上网的记忆也随之翻出。

刚好,这一批人也成为移动互联网的主流用户,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也有了孩子。而国内智能手机的保有量,也差不多到了人手一部的水平。这也意味着,家长和老师们严防死守,限制孩子接触网络的工作变得极为艰难。

去年一整年,短视频行业是整个中国互联网里面最大的赢家,也是获得爆发性增长的一年,

短视频的头部应用,抖音和快手,也在近来经常被讨论。

「奶头乐」不是真的,「毁掉」也不可能

在我高中的时候,我的一位乖乖女同学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你知道吗?你看的那些《火影忍者》日本动漫,日本人都是不看的,都是日本人传到中国,给中国学生看的,为的就是麻痹中国下一代的思想,让他们沉迷,变得不思进取。

要不是后来我真的去了一趟日本确认了下,真的发现日本年轻人不仅看动漫,还喜欢玩 Cosplay,更喜欢买周边,甚至还玩衍生游戏,活活创造了产值巨大的 ACG 产业出来。

这大概就是一种野生的「奶头乐」理论。

奶头乐这个词是从英文 tittytainment 翻译过来,不少文章认为,这个理论出自美国战略思想家布热津斯基之口,大意是,20% 的精英给 80% 的大众提供大量娱乐和游戏,就好像给他们塞上奶嘴,让他们丧失思考能力,化解他们的不满情绪。

这个理论可以用来批评几乎一切和娱乐有关的事物,日本动漫,好莱坞电影,韩国综艺,当然,最近的短视频也肯定在这个理论的扫射范围之内。

然而,没有任何可信证据表明,美国战略思想家布热津斯基真的提出过这个理论,当然也没有证据表明,「奶头乐」是精英给大众提供的成瘾麻醉剂。

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现在的舆论环境里,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依旧有很大的空间,娱乐和消费也有着所谓的「原罪」,年轻人一不小心就被打上了「贪图享乐」的标签。这也是即便「奶头乐」理论纯属子虚乌有,但依旧能谣言传千里的原因。

正如老师们总说「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一样,「毁掉」年轻人的东西也是后浪推前浪。这大概反映了社会对于年轻人的相当不信任,不信任到什么程度呢?

随手搜一下「XX 毁掉」,那么搜索结果出来的几乎是「外卖(抖音、快手)毁掉年轻人(下一代、学生)」。本来我还想着,麻将总不会「毁掉」年轻人吧,顶多「毁掉」离退休老年人,结果搜了下,出来的第一条结果还是「麻将即将毁掉农村的年轻人」。

《被抖音毁掉的中国年轻人》,《快手正在毁掉我们的下一代》等等一批文章相继出现。更早之前的话,据不完全统计,想要毁掉我们年轻人的,从摇滚乐、喇叭裤、爆炸头到《火影忍者》、漫威电影、《魔兽世界》不一而足,只是,我国年轻人抗击打能力非常厉害,以上种种的毁灭意图终究还是没有实现。

说年轻人容易被毁掉不靠谱,但是年轻人压力大倒是真的。

在北上广深工作的年轻人之所以选择外卖,固然有一部分懒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在于,没时间没地方做饭,上班加班和通勤的时间占据了工作日的大部分时间,再把睡觉时间除去,留给买菜洗菜做饭洗碗的时间几乎是负的。这个时候再说外卖毁掉年轻人,那就相当于「何不食肉糜?」

反而,利用这种压力开始贩卖焦虑反倒成为打造爆款的不二法门,这也是「毁掉体」文章出现的原因。

有趣的是,年轻人并没有被毁掉,热衷于贩卖焦虑烹调毒鸡汤的,反而容易自毁,比如咪蒙。

娱乐主义没啥错,但还有更好的选择

即便在一定的舆论环境下,娱乐主义和消费主义有所谓的「原罪」,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甚至很鼓励适当的娱乐主义和消费主义。

年轻人看点好看的小姐姐小哥哥,看点儿可爱宠物完全不存在槽点,顶多就是洗脑歌曲外放有点儿烦人,「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烦人也烦不过「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 95 后韩子昂

科幻片《流浪地球》里面吴孟达扮演的韩子昂折算下来,也算 95 后,刚好就是聊微信刷微博看抖音的年纪,因此有个细节就是他在牢房里外放了一首抖音神曲《海草舞》,那是全片中他最轻松惬意的时刻。

对于有趣也无害的东西,可以多点儿包容。

我就在抖音上 get 了一项技能。

作为一名新垣结衣粉丝,锁屏壁纸换成她的照片算是比较小儿科了,甚至还想把各种 App 图标也换成她的照片。

虽然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总不能找马化腾和马云把图标换了吧,换了之后石原里美和长泽雅美的粉丝肯定也不乐意了。

刚好我就刷到有博主在抖音上分享利用 iOS 中的捷径功能,自定义桌面图标图案,并关联操作的方法。

同是科技媒体编辑,友媒的方圆婧已经初为人母,在朋友圈里,她非常克制自己晒娃的冲动,倒是没有形成刷屏的阵仗。

不过在她的抖音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在《如何科学地把抖音变成一个亲子社区?》这篇文章里,她记录了生孩子前后的变化:

生完娃以后的我感觉自己忽然进入了另一个次元,无论是现实的还是网络的。

老母亲们在社交网络上的活跃时间也不一样了。夜里闺蜜们凌晨三点结束夜场的续摊回家,或者是加班刚结束的时候,正是老母亲们被娃夜里的第一次啼哭叫醒,迷糊着眼撩起衣衫喂奶,在各个妈妈群里打奶娃卡的时候。

抖音几乎成了我打开最高频的 app。追电视剧太奢侈了,老母亲们可没有整片整片的看剧时间,只能通过娃有限的、零碎的睡眠缝隙看看抖音,搞不好还看到些比自己难搞的娃聊以慰藉,或者学学抖音上的带娃窍门。

……

在她这里,因为年轻母亲的身份,抖音就变成了如何学习带娃,如何拉动老公带娃的亲子社区,同时也是种草各种育婴用品的买买买指南,当然,最基本的,抖音也是一个心安理得的晒娃阵地和一个不那么单调的成长记录册。

除了亲子内容,与亲情相关的短视频也不少。由来自南方周末、新京报等媒体的几位青年媒体人发了一个「真实故事计划」,有一期就记录了十一个成长与陪伴的亲情故事。

其中很典型的场景就是,中国的父亲形象总是趋向于严肃和权威,和慈母形象呼应,这种形象很容易造成两代之间的隔阂。而通过互动性强,轻松有趣的新技术和新媒介,这种刻板关系就可能得到改变。

在娱乐主义的标签下,抖音也可以变成有趣且有用的工具型产品。但前提是,用户需要知道,在百花齐放的内容当中,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普通人的选择

在微信并不如今天难以取代的时候,不少人以不用微信为荣;到了短视频爆发时代,不用抖音和快手又成为了另外一个标签,也有类似于「中国 XX 千千万,快手抖音占一半」的顺口溜出现。

平心而论,如果一款产品月活几十万,那么还可以说它是小众圈子的选择,面向了特定的人群。但是,一旦一款产品的用户群开始以亿计算,那么它就是大众的选择和整个社会的折射了,而非某个群体的部落。

一方面,嗅觉敏锐又有潜质的普通人能够在抖音里面获粉无数,不管是获得被关注的满足感,还是转型带货接广告实现商业化,都能找到一定的价值。

另一方面,大众用户也并非没有选择的权利,如前文所说,让产品变为手机新鲜玩法的小课堂,或者是亲子社区等等。还有一个选择在于,如何看待这样的新媒介新产品。

在不少的欧美影视作品里面,读报是一种具有仪式感的家庭生活场景。

之所以具有仪式感,是因为在传统的美式家庭生活中,读报纸意味着早餐时间一切依旧,家人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交流报上的内容,井然有序。如果某一天报纸因故没有及时送到,那么很多家庭的早餐可能就像少了些什么,报纸这种媒介的重要性,并不亚于煎蛋牛奶和培根。

而在中国,大家更熟悉的场景可能是电视,事实上,《新闻早班车》、《午间新闻》、《新闻联播》等等新闻节目的安排,往往和用餐时间重合,而睡前最放松的时光,则是综艺节目的黄金时间。

电视和报纸体现着一种陪伴的社会结构,手机对这种结构有着双刃剑的作用,一方面,手机是个很私人的设备,适合单独使用。另一方面,共看一个小屏幕又能拉近人际距离,共享的感觉也更强烈。

因而,凑一起看短视频的场景,虽然说仪式感差了那么一点儿,但是亲密感又多了一些。

出道于抖音兄弟产品– 西瓜视频的华农兄弟,因为制作各种关于养殖和烹饪竹鼠的视频而红遍网络,类似的还有手工耿等等。

一个并不起眼的细节是,华农兄弟之一的胡跃清虽然身在乡村,但是消息一点儿都不闭塞,这和他十几岁就接触电脑并一直关注互联网有直接关系。

头条系产品里面,三农题材的内容数量广大,胡跃清是第一批知道头条对这些短视频内容有大量补贴的人,也是最早观看三农题材视频的人。

现在,他和搭档刘苏良组成的华农兄弟,成为了短视频爆发期里受益最多的那批人,几百万的粉丝,数亿次的视频播放量让他们的影响力,不亚于那些靠颜值或者才艺成名的人。

超脱于地域和学历的限制,新的媒介形态就在那里。

在大多数年轻人选择千万城市打拼的时候,刘苏良成为村里唯一留守的年轻人,在当地长辈看来,留守农村,和无业游民没什么差别,毫无出路可言,他也因此听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不过好在刘苏良依靠着短视频有了自己的事业,也获得影响力,还赚了一些钱,赚到钱之后,村里人就不再说闲话了。

年轻的华农兄弟并没有成为被抖音毁掉的年轻人,反而,成为上面的红人。

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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