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像《舌尖上的中国》和《人生一串》等出色美食纪录片的洗礼,大家都更能体会到食物从来都不只是填饱肚子的能量,它反映了人和环境的关系,同时也承载了生活的回忆。
食,就是文化。
人在太空吃的食物也应如此,或至少,大家希望它们未来会如此。
据意大利宇航员 Paolo Nespoli 回忆,他在国际空间站最开心的时刻是从太空看意大利加尔达湖上空的云,他和《连线》分享了当时拍下的照片:
这(云)看起来就像玛格丽特披萨,下一张照片,这(云)看起来就像四季披萨。
▲ 图片来自 Ask Italian
之所以看啥都是披萨,除了因为 Nespoli 思乡,同时也在于太空上的伙食,真心难吃。
艰苦奋斗宇航员:香的脆的好吃的,都与我无关
▲ 图片来自 Tested
如果有同事斗胆在办公室里吃螺蛳粉或榴莲,我们在向他投去怨恨的目光后至少可以开窗开门通风换气,吹走那可怕的气味。
但在太空可不行。
虽然国际空间站里有空气过滤系统,但食物的味道至少还会飘浮在空气中好几个小时。美国前宇航员 Clayton C. Anderson 在采访中说:
鱼类食品的味道通常最刺鼻,尤其是美国版的海鲜秋葵汤。在航天任务中,很多指挥员会点名禁止吃海鲜秋葵汤,正是因为它那独特且让人讨厌的味道。
这也是为什么,在 NASA 的「飞行材料验收部门」里有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审核那些要送上太空的食物的味道。
▲ 气味评测现场,图片来自 HowStuffWorks
味道浓烈程度评级依次为 0-4 五个等级。常规来说,研究人员会将食物放到专门容器中,捕捉空气中的气味,接着直接注入气味评测员佩戴的专门面罩中。一切味道超过 2.5 级的食物都不能上太空。
对食物气味的严格管控,除了是为了不让空间站长期飘着难闻气味外,更是因为宇航员的嗅觉还充当重要「危险检测工具」:
我们第一线检测还是靠人类的嗅觉。虽然我们曾和一些公司合作研发探测器,但最后还是发现人类嗅觉才是对有害气体最敏感的探测器。
Susana Harper 说道,她是「飞行材料验收部门」的管理者。
为了阻止食物留下任何意料之外的气味,空间站的食品通常都是以「一人一顿」的量来包装,宇航员吃完后就处理好包装袋就完了,不会因食品遗留变坏而制造更古怪的味道。
除了不「香」之外,宇航员吃的食物的口感也很单一,基本上都是「糊状口感」,主要是为了防止宇航员吃着吃着会有碎屑趁机飞走。
前宇航员 Scott Kelly 曾在自己的回忆录里透露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意大利宇航员 Samantha Cristoforetti 曾告诉他,有一次她在空中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糖果的飘浮物,于是一口吃了上去,才发现那是一块垃圾。
▲ 还是这些一看就知道是 M&M 的巧克力安全点,图自 Quartz
在 60 年代,第一位绕地飞行的宇航员 John Glenn 在执行任务时吃的就是从像牙膏条里挤出来的牛肉酱和菜泥,而那些被压缩成小块状的玉米片碎外层也裹了一层明胶,以防会制造碎屑。
▲ 60 年代的太空食品,图片来自 CNN
从阿波罗时期开始,NASA 转而给宇航员提供「干水菜」,宇航员在吃之前得先用注射器把水打进食物里,挤压搅拌,就跟方便面里的菜有点像。此外,经高温处理的「湿包」也开始出现,只需加热即可食用。
所幸在于,现在的美国宇航员都有固定配额的「个人精选」食物,让大家挑食谱外自己喜欢的食物,譬如巧克力、花生酱等。
虽然现在宇航员能选择的食物类型在不断增加,保鲜技术也有所提升,无法否认的是,食物在处理和保存过程中营养会流失,而且仍无法解决大部分食物都难吃这个问题。
而「难吃」,可是一个严重问题。
正因为营养流失,宇航员其实需要吃足够量的食物才能确保摄入营养足够,但难吃,却驱使他们吃不下太多,最终可能引发体重减轻和肌肉减少以及一系列心血管系统疾病。
短程任务可能还能撑过来,但未来动辄按年算的星际旅行,又该怎样熬?
我们走得越远,食物就越重要
▲ 图自 Forcetoknow
按现在的技术来说,从地球乘火箭到火星,大概需要 8-9 个月。如果你觉得今年宅家两三个月已经很崩溃,大概能想象到这太空「通勤」会多难受,更别说过程中还没得吃火锅螺蛳粉烧烤。
在隔离和空间限制中,食物的重要性会大大提升,因为其它满足感的来源都被切断了。
担任 NASA 顾问的人类学家 Jack Stuster 说道。而负责管理海上石油钻井工程和南极研究站的负责人也表示,在隔离和遥远项目中,食物和效率以及士气是直接挂钩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舰队和导弹潜艇团队里,不仅得尽量吃好,餐桌还得铺上桌布,让环境更温和怡人。
▲ 图片来自 OMK
而现在宇航员们在吃方面最大的快乐,可能就是「太空生菜」了。
2014 年,美国给国际太空站配了个植物种植舱 Veggie,从此,美国宇航员的日常工作里又增加了一个任务 —— 种菜。
▲ 正在享受丰收的快乐的宇航员 Steve Swanson,图自 《纽约时报》
一般来说,红罗马生菜的种植周期为 33-56 日,成熟后一半的生菜会被保存用来研究,另一半则会被宇航员吃掉。
同时,种菜还有利于宇航员的心理健康。前宇航员 Scott Kelly 曾透露,他没想过在太空站里种花会对他那么重要:
我开始渴望自然,那绿色,还有新鲜泥土的味道,还有阳光在我脸上温暖的感觉。我从来无法想象在太空站的种花实验会对我那么重要。
这下,种生菜不仅能带来快乐,还能带来好吃的菜。
虽然种菜很好,但从产量看,它们最多只能成为「零食」。在 MIT Media Lab 旗下「太空探索计划」中负责美食研究的 Maggie Coblentz 想设计出日常都能为太空旅行者带来营养和快乐的食物。
在她看来,要实现这目标,不仅食物得做好吃,关于吃的一切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
因为终有一天,食物也许不再是我们寄托对地球思念的载体。我们不会在太空中想念披萨,而是开始享受那些只有在太空中才能品尝的美食,在这个时候,属于太空的饮食文化才能真正形成(这让我想起在广九直通车上「独售」的新鲜卤鸡腿,它真是每次坐这趟车的重要快乐来源)。
这个新的饮食文化,也能帮助我们在离开地球后更好地发展。
这个阶段,Coblentz 正在试验给太空做「分子美食」。因为很多宇航员汇报在太空中口味会变得更重,因此,很多食物的设计都尝试加强气味和味道的刺激。
在品尝美食前,得先带上特别为 0 重力设计的进食头盔。
▲ Coblentz 在零重力环境下试用太空进食头盔,图片来自 MIT Media Lab
Coblentz 设计太空餐是从「听」和「闻」开始:在耳机里播放炸洋葱的声音,打开熏香盒子散出牛油洋葱和蔬菜的气味,让烹饪食物中散发的气味和声音刺激食欲。
此外,还有香槟味的「跳跳糖」,刺激舌尖,将味觉从原本被糊状食物闷着的状态中释放。而海藻「鱼子酱」,则在提供营养的同时,通过「咬破」的动作释放大量食物香气。
▲ 藻类「鱼子酱」,图片来自 《连线》
除了这些产品,「太空探索计划」还举办公开竞赛,邀请各界一起来为未来太空旅行想菜单,发明新食物。
去年年底,以色列科技公司 Aleph Farms 开始尝试在太空培育肉细胞,这也是人类首次在零重力环境的肉细胞培育尝试。
而在日本,联合了 30 多家企业的 Space Food-X 联盟,更是整体地在研究设计太空旅行中从就餐环境到食物本身,希望在 2040 年前做出一套可持续食物系统。
▲ Space Food-X 的太空饮食系统设计概念,图自 The Spoon
人们对太空食物的兴趣,似乎又迎来了一个新高潮。这也许和近年来重燃的太空旅行热潮有关。
随着越来越多国家和企业再次燃起人们对太空旅行的兴趣,同时,环境问题也让很多人相信离开地球到另一个环境生活是未来无可避免的趋势。
星际旅行,似乎不再是那么遥远。而与之相配的「服务业」的蓬勃发展也合情合理。
在有生之年,也许我们真能体验到星际旅行,到时,作为「休闲旅客」,我可不想像宇航员一样「吃苦」。
我们出发去探索月球,但我们却发现了地球。
在月球上拍下 《地出》这张著名照片的宇航员 Bill Anders,在完成任务 50 年后曾这样评论。
▲《地出》,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而现在,在为远行准备食物的我们,也在尝试离开地球的过程中,重新去思考我们原本的「食」文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宇航员 Cady Coleman 曾回忆,在太空站执行任务时,所有队员每周五晚上都会聚在一起面对面吃饭。虽然这意味着大家都得一起出力维持桌子平稳,甚至因此压出淤青,但这个聚会就是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然后,他们会向伙伴们问出最无用却又最人性的一个问题:
你今天过得怎样?
题图来自 《连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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